唐碑之壮——扶风杨珣碑
文/五角枫
现在发博文的标准是什么呢？网上资料少，内容又不复杂。我是学地质的，除了跑的地方多一点，在考古与文物方面的认识真是羞于见人。一切别人写过的东西，我不好意思写出自己的拙见相对比；而内容过于丰富的古迹，又不是我所能驾驭得了的。写过了常德铁幢写什么呢？灵光一现，写扶风的这块唐碑吧。
扶风县的杨珣碑，立于大唐天宝十二年（公元年），是一块正儿八经的盛唐石碑，年被评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在网上搜了一搜，竟然没有任何一个有关此碑的详细记录，那么我就来补这一个缺吧。
唐碑我见甚多，即西安碑林则逾十块，各地零星国保亦有所见。因年代过于久远，保存完好、字迹清晰者，多已建亭或入室，如正定封冻碑、西安碑林诸碑、九成宫碑等等；立于室外，受风吹雨打者，多已漫涣不清，如昭陵徐懋功碑、乾陵述圣记碑等等。毫无疑问，从观感上来讲，能为天光映射、以蓝天为衬，室外比室内强得太多太多：兼具字迹清晰而又立于室外者，已然为数聊聊，而多纳入大景区，为高栏环绕；立于旷野之中，壮于飘风之下者，杨珣碑可谓凤毛麟角。一年前之惊鸿一瞥，让人回味至今。
网上之介绍如下：
杨珣碑，位于陕西省扶风县法门镇石碑村西。唐相杨国忠之父杨珣（-）被追赠武部尚书。碑嵌于硬山顶砖碑楼内。青石质，螭首，方座，通高6.67米。其中碑身高3.18米，宽2.19米，厚0.65米。天宝十二年（年）立。圭额为太子李亨篆书“弘农先贤积庆之碑”。碑文为玄宗皇帝御书，26行，行57字，记杨珣门阀家世及生平德行。碑阴有北宋绍圣二年（年）题记。碑旁有清乾隆年间（-年）杨珣墓碑一通，高1.98米。
可以看出，介绍与现状有一定出入。介绍称碑嵌于碑亭内，实际上现在完全是裸露的。经询问当地村民，原先是有一个碑亭的，后来塌毁了，虽然不利于文物保护，于观感实是很大提升。这和定兴义慈惠石柱是何等想象，但现在后者已盖上亭子，这也必将是此碑以后的发展方向。除此之外，网上资料还显示，年碑向北整体迁移了30米。就实地观察所见，碑南有一大沟，可能是为了避开沟更远些，防止跌落吧。
我是年8月4日寻访杨珣碑的，而在出发之前，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。那天本来是去法门寺，游玩完毕后，打车30块钱，去北面的周原遗址，兼看周原博物馆，鼎鼎大名的墙盘，就收藏在这个比县博还要低级的小博物馆中。在去的路上，我就看到北面农田里有块巨碑，问司机是什么，他也不知道。回来的路上再次经过，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心，坚持要司机停车下去看看。由于碑离路边较远，当时以为可能是当代的东西；走了没两步我就兴奋起来了，幽幽的古风扑面而来啊。拨开层层的玉米，走得越近越兴奋，从本来以为是清碑、到明、到宋，最后走到沟边，这分明是一块精美至极的唐碑！我跳下沟去，再从陡峭的另一侧爬上来，刚一探头，视线就与那高高矗立的巨碑迎面相遇，这真是一种让人难以言说的访古的快乐。
总之，杨珣碑离法门寺是非常之近，从法门寺打车，10块钱就可到达；没事了溜达过去也可以。
这是从杨珣碑看法门寺合十塔。
这是第一眼的震撼，很难想象一个立于室外的唐碑可以保存得这么好，虽然下部略有澷涣，但是上部三分之二的文字刀口如新。
直到这时，我才想起来有一个杨珣碑应在扶风县，马上和他对上了号。碑上无处不在的开元字样，让我有时空穿越的错乱感。年前的东西，这样完整而寂静地屹立在无人的旷野中，似乎时光不曾流转，似乎周围的田陌，马上会出现唐代的百姓，他们会对这当代的东西视而不见。我抚摩着碑上苍劲的文字，这是唐明皇的毛笔曾经碰过的地方，旁顾左右，我感到玄宗皇帝就在我的身边，碑和贵妃的紧密关系，也让我感到那段绵绵的爱意在我周围萦绕。
碑额是太子李亨撰写的弘农先贤积庆之碑，碑首的双龙极为生动，远非明清可比。
下层碑座近方形，每面雕刻六个力士，磨损严重，但仍可看出其动感；上层长方形，正背面雕刻两个狮子，侧面一个，脸部均被损毁。边角处尚残有精美线刻花纹。
碑阴有北宋绍圣四年（公元年）的到此一游，岐山和洛阳两位同好。李行之这名字还挺熟的。
碑旁立一清碑，上书唐武部尚书杨公珣墓，仔细一看还是毕沅同学的一贯作风啊。
回来的路上，在路边看到了国保碑，终于解开了大疑惑。
最后，我想对比一下徐懋功墓的唐碑，虽然此碑也是室外的，但是其现存状况比杨珣碑差远了，字多澷涣，整体外形也略显单薄。
总之还是非常推荐杨珣碑的，现在立于旷野真的非常好看！陕西的同胞们迅速前往吧，不要留下义慈惠石柱那样的遗憾。
杨珣碑全文录于下：
（闕二字)易與天地准，故君子洗心焉。夫出處審乎時，默語存乎道，簡易成其大，勞謙(闕一字)於吉(闕五字)有人(闕七字)公
(闕四字)右相國忠之父也。純孝足以合禮，移忠足以和義，體仁足以長人，貞固足以幹事。包大易之四德(闕六字)莫京
(闕十二字)以嗣者矣。公諱珣，字仲珣，華陰人也。叔虞翦圭，自周封晉；伯喬食菜，受邑君楊。氏族之先也，黃雀四環(闕九字)潔白(闕五字)
五公四代乘車輪者，兩漢百人，門閥之宗也。公曾祖汪，隋國子祭酒吏部尚書戴國公，探道秉德，(闕四字)大父令本，庫部郎中(闕一字)沂(闕一字)三郡
守。講信修睦，不隕厥問，烈考志謙，青城令，追贈陳留太守。修辭辯學，薄遊以取榮；衝用晦德，積慶以垂裕。(闕六字)有(闕一字)光公承(闕二字)之陰騭，體
積善之陽報。氣禀清明，生資禮樂。故藝能無不揔，博覽無不詠。嘗讀書至事親章，乃輟卷長歎曰：夫子志在《春秋》，(闕二字)之(闕一字)行在《孝經》，(闕二字)也乃(闕一字)
心所至誓不違親。然鳴鶴遠聞，招弓屢辟，確乎不拔，皆以色養懇辭。青城府君每加誨誘，俾之從*。公乃(闕五字)面承大人庭訓，孝乎惟孝，友于
兄弟，施於有*，是亦為*也。府君乃撫而慰之，就成雅志。自是三十馀載，非躬薦甘旨，不以潔(闕十一字)定非(闕一字)疾無(闕二字)之憂致
(闕一字)養極三牲之樂。當時君子議以為難，及丁家艱，哀毀踰制，遂結廬墓左，手植松楸，郡縣以孝聞。服滿召(闕五字)以旌(闕一字)行，遷延不行者久之。或
曰：生極其養，不違親以易身。孝本乎仁，豈懷寶而迷國。又太夫人有苦切之誡，乃應命焉。換左衛兵曹，以(闕四字)州司士轉杭州司士(闕四字)職
及欒棘僅起，衰麻外除，謂楚祿萬鍾，永無及已。孔門四教，庶有立乎？乃息心參調，優游著述，尋以親(闕七字)察使察罪舉能，(闕二字)元武令公
(闕一字)從*也。蘊中和以息機，推誠信以動物，草木無夭，況人庶乎。*神知感，況豪右也。所以堂上鳴琴，(闕八字)所在(闕五字)用公之道，
行公之志，推以一邑，持宰天下，亦信然乎。神欺輔仁，位不充德，亭伯勞於郡掾，仲躬止於太邱，(闕六字)時宰竊位而(闕一字)嘆命之不偶。
(闕三字)猶今享年五十有一。開元五載，遘疾終於元武之縣廨。公始自解褐應召，及乎易簣歸(闕一字)凡六徙(闕六字)者三(闕一字)人者一(闕四字)之屯
(闕一字)無慍恚於三黜；以之造次，必周旋於四科。傳曰：“涅而不繬，摩而不磷。”公之謂矣。夫人中山張氏，僕射(闕六字)州希(闕一字)之(闕一字)女。恭儉之德，訓於
公宮，貞信之教，行於嬪族。命之不造，華年早凋。以開元二十七年十月十六日，合葬於岐陽之安平山南原，禮也。天寶七載，追贈魏郡太
守，夫人中山郡夫人。其孤國忠，濟美代業，應期王佐，則我有社稷，尔能衛之；我有廊廟，尔能宰之。叶和九功，九功惟序。平章百姓，百姓昭明。俾九流衣
冠，萬邦黎獻。丕乃大言曰：“咸有一德，思皇萬年。”時惟尔勞，時惟尔弼。若然者，雖我君臣之(闕二字)契理運亦乃祖(闕二字)之訓貽厥門風。於是美(闕二字)之克家，
霈春澤以流葉。天寶十二載三月，重贈公武部尚書，追封鄭國公。夫人鄭國夫人。所以彰父教子忠，君嘉臣節也。俾萬載(闕十一字)
希音則。鉅鹿名將，空深漢主之懷；闕里先師，逾愧魯侯之誄。銘曰：
先王至德，訓人惟孝。倬哉楊侯，獨立名教。宏道由己，聚學依仁。悾悾勵節，諄諄奉親。明惟其物，暗不欺神。(闕十二字)顏冉
其倫。君子委和，嵩神屬慶。挺生王宰，精微亞聖。光尔前烈，毗予大*。延贈夏卿，追封舊鄭。安平原兮岐之陽，所(闕二字)兮(闕二字)鄉。(闕三字)兮(闕三字)，冥冥
歸兮泉路長。獨九京之豐石，播終古兮名揚。
延伸阅读：常炜《寻访杨珣墓》节选
据史料记载，杨珣碑矗立于法门镇石碑村西南古道旁，在法门寺东北不足三公里处，正在建设中的关中旅游环线从石碑的南侧一公里处通过。杨珣碑碑身为一整块高3.18米，宽2.19米的大理石雕凿而成，为同时期石碑中绝无仅有。螭首，方座；圭额为太子李亨篆书“弘农先贤积庆之碑”八个大字。碑文为玄宗皇帝御书，26行，每行57字；玄宗皇帝书写此碑时68岁，书法境界已达到炉火纯青，碑文用隋唐风行的八分字体书写，记载了杨珣门阀家世及生平德行。玄宗皇帝的书法浑厚苍劲，气势夺人，为历代书法家所钟爱。自唐以来，无数追捧者为获得杨珣碑碑文拓片而对杨珣碑进行无节制的捶拓，造成碑文字迹漫漶，捶阙达三分之一。历经多年的风雨，杨珣碑依旧巍然屹立而纹丝未动，年杨珣碑被陕西省人民*府公布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，当时为了保护此碑，曾准备将杨珣碑搬迁到西安碑林作为镇馆之宝，终因碑体庞大和限于当时的设备不足而未能成行。扶风县人民*府建硬山顶青砖碑楼对杨珣碑予以保护，从此石碑免受风雨侵蚀。杨珣碑的书法、艺术、研究、观赏价值极高。如今，扶风县人民*府对杨珣碑制定了新的保护方案，不久，这座千年古碑将旧貌换新颜，以他雄伟的姿态迎候八方游人。
据史载，杨玉环原为玄宗皇帝之子寿王李瑁的妃子，因玉环有倾国倾城之貌，被宰相李林甫推荐给玄宗皇帝，皇帝溺爱杨玉环美貌，遂据为己有，封为贵妃，形影不离。杨贵妃得宠，杨氏一门便鸡犬升天了。杨贵妃有位堂兄叫杨国忠，被贵妃推荐为玄宗皇帝身边的近侍，此人精于樗蒲*技，深得玄宗皇帝欢心，便青云直上，做了唐王朝的宰相，杨珣便是宰相杨国忠的父亲。死后多年的杨珣，被唐玄宗李隆基追赠为郡太守、兵部尚书；唐天宝十二年（公元年）刻石立碑。
关于杨珣碑，当地流传着一个有趣的传说：唐天宝十二年的一个晚上，法门石碑村方圆十几里农家牲畜槽上的骡马统统不翼而飞，待雄鸡高叫东方发白时，这些骡马又回到了槽上，只见骡马个个四肢颤抖，大汗淋漓，之后人们才发现石碑村西南官道旁矗立起了一通两丈有余的大石碑。原来不翼而飞的骡马是被天兵天将赶了去运石碑，从此，石碑旁的村子便叫石碑村了。
杨珣墓在目前的资料上只是这样记载：
唐武部尚书杨珣生于公元年，字仲珣，是唐玄宗时丞相杨国忠之父，杨贵妃之叔父。于唐开元5年(公元年)病死，葬于扶风县乔山脚下*堆乡韩坡村北。现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由于管理不力，墓锆冢断，被当地农民取土归田，冢上柏树也在枯死减少。盗墓者有机可乘，多次挖洞探寻其中文物，使许多游客和专家为之惋惜。
杨珣墓，哀哉！痛哉！今拿笔又不知如何下笔和落笔，仅此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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