扶风县论坛
赵士程,南宋时期,越州山阴人。
皇室宗亲,陆游休妻唐婉后,娶唐婉为妻。
一世痴情,未得卿心。
诗云曰:“千古伤心赵士程。”
婉儿我妻,你离去至今已十年踪迹,今夫携一壶酒,与婉儿聚聚。
想来世间所有的相遇,大抵不过前世久别,今生重逢。二十年前,清心庵,我遇见你。你素衣长鬓,虔心上佛。我立在殿外,不止你所求何事,只知你心事浓重。突然,佛像后窜出一粗鄙男子,扑向你,你惊恐尖叫,殿内尼姑竟不肯出手相救,反而起身关门,我胸中盛怒,将歹人踹翻在地,转而扶你。“姑娘可还好?”你惊魂未定,口不能言。我退后躬身,“在下赵士程,方才急于施救,失礼了。”抬眼望你,容颜倾城,弱柳扶风,明艳得不可方物。你略一躬身,算是施礼,也不讲话,匆匆便走了,留我一人恍然如梦。
一别数月,常忆起那位素衣女子,天涯海角,不知何处。一日,与友人陆游同聚,他满目愁云,酒过三巡,对我诉苦。家有娇妻唐婉,与他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,亟待成年,两人结为连理。谁知成婚三载,仍无子嗣。陆母向来信奉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,加之“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”,更添怨念。二人虽是情深,母亲却认为,陆游深堕温柔乡,不思功名,屡屡逼他休妻。我了解陆游,他生性懦弱,仅有的风骨,都付与诗词了。“一介女子,若成休妻弃妇,怎在这风雨间独活?”我说,他一口饮尽杯中酒,愁眉更深。
陆游终是未敢违背母命。满城风雨,无人不晓,才子陆游之妻,因不能生育,被逐出夫家。陆游另置别院,将唐婉金屋藏娇。我其实想问陆游,无名无分,你怎忍心继续霸占唐婉,你将她的名誉婚姻置于何地?我不识唐婉,只觉得她可怜。陆母很快又为陆游定了一门亲事,成婚前夕,陆游托我将一枚金钗送去唐婉院落,我推脱,孤男寡女怎能相会。陆游言:
“我此生负她,无颜相见,这柄凤头钗乃我们定情之物,她见此钗,便知此情不复返。盼她后半生,嫁个好人家。”我冷笑:“嫁个好人家?”陆游长叹一声,走了。大喜之日,炮竹声声,向来只闻新人笑,我踱步到唐婉独居的小院,只觉苍凉。丫鬟启门,我说明来意,里屋缓缓走出一名女子,素衣,素颜,人比黄花瘦。“是你!”我大惊失色,竟是清心庵偶遇的素衣女子,你,竟是唐婉。墙外佳人笑,你看到凤头钗,两行清泪滚滚,我见犹怜。我心,似刀尖滚过。恍然间,我做了一个决定。“士程明日再来拜访。”我像丫鬟许诺。丫鬟道,“小姐郁郁寡欢,午夜梦呓,常言‘务言负我,何日解脱’,恩公若常来,或许可解小姐心结。”“不好!”我急忙折返,今日陆游大婚,你支开丫鬟送我回府,怕是要‘解脱’。顾不得敲门,闯入堂屋,白绫悬梁,眼看要寻短见。我冲上前,一把将你揽下来,紧紧拥在怀里。“卿何故如此?”久久,你低语“女子无洁,无子,无颜,如何苟活于世。”你言语间并无波澜,像叙述旁人之事,我心疼。在我心里,你还是那个佛前祈愿的素衣女子,不染人间烟火。“婉儿,我娶你。”赵士程皇亲贵胄,官职加身,至今未娶,大约算个“好人家”。
时光如水,我们的婚姻已走过十个年头。“婉儿,春色尚好,共游沈园可好?”你巧笑嫣然,牵我的手,“深合吾意。”十年,时光把陪伴熬成良药,你我执手,苦尽甘来。只是,我未曾想,沈园一游,竟夺去你性命!回廊一转,你遇见他,当年爱你负你的,陆游。你的手,在我手心,猝然抽了回去。我心里一涩,凝望你,你的眉眼竟模糊开来。或许,我要失去你了。“你们叙叙旧吧,我去湖畔走走。”我黯然离开,像知礼的宾客,告别一场不属于我的筵席。我想起你我成婚之初,人人只道皇室宗亲赵士程,娶了陆家堂下妇。赵士程一世清高,活在俗人如刀的舌尖上,低到尘埃里。陆游无力护你,你既嫁了我,我赵士程决不许旁人欺你。你是我的妻。十年一场黄粱梦。如今陆母驾鹤西归,你与陆游再续前缘,已无人阻碍,措手不及的重逢,打碎如履薄冰的幸福。你将何去何从?
“夫君,饭菜快凉了,我们去那边吃饭吧。”你站在我身后,轻声细语。我的狂喜蔓延开来,在陆游与我之间,你终究选择了我,你终是爱我的。我什么也没说,只是握紧了你的手。这世上,本没有什么能将你我分开,除了你的心。饭罢,漫步沈园,远处墙壁上,落了几行字,龙飞凤舞的,煞是好看。我指给你看,“那边墙头的几行字,笔力遒劲,不知写了什么,我们同去看看。”
钗头凤
红酥手,黄藤酒,满城春色宫墙柳。东风恶,欢情薄。一杯愁绪,几年离索。错、错、错。
春如旧,人空瘦,泪痕红浥鲛绡透。桃花落,闲池阁。山盟虽在。锦书难托。莫、莫、莫。
——陆放翁
你僵在原地,泪一点一点涌上来,终于决堤。“你回家去,我一个人走走。”你轻轻吐出这句话,不容置疑,如释重负。我什么也没说,独自归家。那晚,你凄然道,“生如灯花,恨不相逢未烬时。”自此,一病不起。沈园壁上,多了一阙词。
钗头凤
世情薄,人情恶,雨送黄昏花易落。晓风干,泪痕残。欲笺心事,独语斜阑。难、难、难。
人成各,今非昨,病魂常似秋千索。角声寒,夜阑珊。怕人寻问,咽泪装欢。瞒、瞒、瞒。
——婉
你说:“士程,对不起。”你走之后,我终身未娶,一生一世仅一妻。唐婉。每年忌日,我在你的墓前,不发一言。今你十年忌日,我想跟你说说话,思来想去,我仅有一句,想对你说:“婉儿,你那心上人,很好。”
未几,赵士程逝世。
后人赋诗:
留诗剑南歌放翁,沈园遗恨误相逢。
香消玉殒魂何在,千古伤心赵士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