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风尘仆仆从青州赶回来的殷景臣，自御花园经过前往议事殿去见皇帝。
“姐姐你看，是墨菊，今年这般早就开了。”
娇俏的嗓音甜美勾人，殷景臣不由侧目看了过去，御花园的东南角，站着一群宫人，他们前面是两位身着宫装的女子。
从他的方向瞧不清面容，但从头饰看来，应是两位婕妤。
“这墨菊难得，花房的人有心了。”温婉的声音十分悦耳，殷景臣眉眼微动，并没有打扰她们，加快脚步离开了御花园。
太监通报后，皇帝见了他。
“可有消息了？”
皇帝清峻的面庞眉眼清冷，不怒自威。
殷景臣回禀：“臣已查到蛛丝马迹，陛下可着手准备了。”
秦屿疏的眉眼舒展几分，薄唇弯起：“辛苦爱卿了，孤记得你母亲身子不太好，带个太医回去瞧瞧，休息几日再复职。”
殷景臣躬身行礼：“多谢陛下，臣告退。”
他转身之际，大总管寿公公来了，稍稍点头示意便向秦屿疏禀报，殷景臣虽无心听他们的对话，然他习武之人耳力极好，还是听到了几句。
“陛下，林宝华同晴婕妤起了争执，不慎推了她一把，好在容婕妤拦得快，只是轻微腹痛，太医正在诊脉，陛下是否要去看看？”
“去瞧瞧吧，那小妮子素来怕痛，孤不去又要闹着不吃饭。”
虽是责备，陛下的语气却是带着笑意。
晴婕妤和容婕妤？莫非就是御花园那两位？
听闻陛下新得了两位美人，原来是她们。
殷景臣晃了晃脑袋，医院去。
02
含云殿里，晴婕妤捂着小腹脸色有些苍白，容婕妤坐在一旁等着，底下跪着林宝华。
太医的脸色逐渐带了笑，容婕妤长睫扇了扇，红唇弯起，似乎有了猜测。
“徐太医，晴婕妤如何？”
她不自觉抓紧了帕子，眸里满是期待。
徐太医收回手立刻起身回禀：“恭喜小主，您怀了龙嗣，已有两个多月了。”
晴婕妤瞪大了水眸，不可置信，随即就焦急起来：“方才我差点摔倒，可有大碍？”
徐太医抚着胡子：“小主放心，还好容小主扶得快，只是一些皮外伤，待微臣开一些涂抹的药就行了。”
容婕妤满心欢喜：“那就请太医去开药吧，橘意，去给陛下报喜。”
“不必了，孤来了，什么喜？”
秦屿疏走进来，本就因为听到晴婕妤怀了身孕而惊慌不已的林宝华，更是吓得浑身发抖。
徐太医跪下：“恭喜陛下，晴婕妤怀了龙嗣，已两月有余。”
秦屿疏清冷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，他走到床前坐下，握住晴婕妤的手，低声笑道：“孤高兴。”
晴婕妤红了脸，容婕妤看着快要晕过去的林宝华，抿了抿唇：“陛下，如何处置林宝华？”
林宝华身子一僵，立即磕头求饶：“陛下息怒，臣妾无心的…陛下…”
秦屿疏冷声道：“你这性子总是不知收敛，所幸晴婕妤没什么大碍，否则便是剐了你也不为过，即日起禁足宜兰轩，没有孤的旨意半步不得出。”
林宝华软了身子，被宫女扶着，勉强道了句：“臣妾遵旨。”随后被寿公公吩咐人带了出去。
秦屿疏又对容婕妤道：“多亏你了。”
容婕妤看向床上的晴婕妤，后者冲她眨眼，不禁微笑：“臣妾与婉晴自幼交好，陛下言重可。”
秦屿疏心情愉悦：“后宫姐妹情深得比比皆是，然如你们这般真心的屈指可数，玉泉宫已经修葺出来了，你们自己择日搬进去吧。”
玉泉宫，离秦屿疏的宣德殿最近。
容婕妤福身：“多谢陛下。”
秦屿疏走后，晴婕妤便要坐起来，被陆清姿拦住，她皱眉：“方才还说痛，现在就不安分了。”
顾婉晴撒娇：“姐姐，我太开心了，以后有了孩子咱们就不怕了，等生出来让他认姐姐作姨母。”
陆清姿点了点她的额头：“你啊。”
03
流芳殿里，芳容华瞧着底下喋喋不休的女子只觉疲惫，她捏了捏眉心：“妹妹喝口茶吧。”
正在抱怨的陈美人愣了一下，然后恨铁不成钢地道：“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？”
芳容华叹气：“着急有何用？难不成直接把陛下拽到流芳殿来？”
她入宫三年，陛下就来了五次，起初她也争过，然而她既没有家世又无倾城之貌，失了一次孩子后便无心再争了。
陈美人愤恨地跺脚离开，出了流芳殿就被人拦住了。
芳容华的宫女捧着一些东西出来：“小主，您瞧这些可以吗？”
芳容华抬眉看了看：“嗯，送去含云殿吧，只说我身子不适，不能亲自去瞧。”
宫女点头：“奴婢知晓。”
皇宫外
殷景臣替母亲掩好被角，起身朝太医拱手：“有劳了。”太医摆手：“大人不必如此，陛下圣意，我只是奉命罢了。”
送走太医殷景臣召来一个小厮：“这些时日京中可有值得注意的事？”
他是皇帝手中最隐秘且锋利的刀，掌管着刺探前朝后宫消息的密卫司，已经习惯了搜集信息。
小厮想了想回道：“别的倒也罢了，只听说前些日子从滇南一带来了一些皮肤黝黑的壮汉，说是来京中做生意，具体做什么小的不知。”
殷景臣拧眉，滇南一带的人确实皮肤黝黑，倒也不算稀奇，挥了挥手让小厮备水沐浴。
04
即将搬入玉泉宫的前夕，玉泉宫忽然走水，偏殿险些烧塌。
陆清姿直觉有蹊跷，吩咐橘意带了一碟点心去见了秦屿疏。
顾婉晴忧心道：“是有人故意的？”
她这几日害喜的症状逐渐严重，看起来失了几分娇俏，陆清姿安抚她：“别多想，眼下虽已入秋，但天气炎热，许就是意外，莫要担心，我这几日就住这陪你，睡吧。”
她温柔地安抚起了作用，顾婉晴闭上眼睛。
橘意回来了，陆清姿嘘声：“陛下怎么说？”
橘意小声道：“陛下已经让寿公公去查了，还说要拨密卫来保护您和晴主儿。”
陆清姿松了口气，既然秦屿疏的意思也是让她住在含云殿，又派了密卫，那些人动手至少要先掂量掂量。
捏了捏眉心坐在榻上，片刻后拿起针线绣了起来。
不知不觉天色渐晚，橘意给她点了蜡烛，丹露送来晚膳，陆清姿才放下针线，揉了揉后颈。
一双大手覆上她的颈，伴随着男人独有的竹墨香，陆清姿要起身，被秦屿疏按住：“别动。”
橘意和丹露退下，床上的顾婉晴偷偷睁眼，颇有兴致地瞧着，陆清姿余光微闪，柔声道：“陛下怎的也不让人通报？臣妾好迎接陛下。”
秦屿疏微微用力按着她的颈，掌下的肌肤光滑如玉，微微恍神：“孤瞧着你那么认真，不忍心打扰。”
陆清姿眉眼微动：“那陛下可用过膳了？”
秦屿疏看向偷看的小女子，唇角弯起：“没有，晴婕妤既睡着，那她那份孤替她吃了。”
顾婉晴蹭坐起来：“臣妾醒了！”
陆清姿无奈一笑：“快来吧。”她起身，秦屿疏骤然失了掌下的温软，微微敛眸。
次日陆清姿起身时，顾婉晴突然抓着她的手将她的袖子撸上去，果然守宫砂还在，她有些激动：“姐姐，你为何…”
陆清姿放下袖子：“你知道我的。”
顾婉晴瞪大了水眸：“那都是奢望，你已入后宫，没有陛下的恩宠，你如何在后宫立足？”
陆清姿眉眼弯弯：“不是还有你吗？”
顾婉晴语塞，但很快又道：“陛下等不了太久的，他喜欢你，我看得出来。”
陆清姿敛眸：“陛下是位君子。”
秦屿疏尊重她，而且皇帝的尊严不允许他行强迫之事，否则她哪里还能保住清白。
顾婉晴抚着小腹，忽然坚定了眼神：“姐姐你放心，我定会护着你的。”
陆清姿拭去她眼角的泪：“好。”
宣德殿
殷景臣站在下面默默等着，秦屿疏却一言不发。
君臣二人就这么沉默着。
良久，秦屿疏像是惊醒一般忽然动了一下，殷景臣抬眼看去，皇帝的眸里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，他垂眸。
“晴婕妤有孕，孤担心有人起谋害之心，你从密卫里挑两个身手不错的密卫去含云殿护着她们。”秦屿疏紧了紧手指，脑海里那张柔美清丽的面庞浮现，可眸里总是带着疏离，不由让他有些心烦意乱。
殷景臣了然：“臣即刻去办。”
05
和丹露交代了几句，陆清姿准备去凤仪宫请安。
顾婉晴害喜严重，皇后免了她的晨昏定省，但陆清姿是要去的。
出了含云殿，她看见了芳容华，陆清姿抿唇，她送来的东西顾婉晴很喜欢。
“姐姐留步。”她叫住芳容华，快步走过去：“可否同去凤仪宫？”
芳容华浅笑：“自然。”
两人并肩走着，迎面撞上陈美人。
陈美人向两人行礼，陆清姿笑的温婉：“妹妹不妨一起？”
陈美人假笑着：“嫔妾还要去琼月宫等颜贵嫔，先行一步。”
看着陈美人的背影，芳容华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：“陈美人性子冲动，你和晴婕妤要小心些。”
她没有明说，陆清姿已经懂了：“多谢姐姐提醒。”
凤仪宫
皇后刚刚起身，身边的尧华端着水，伺候她洗漱。
“娘娘，陛下正在派人查玉泉宫走水，是否要把她推出去？”
尧华湿了帕子递给皇后，皇后擦了擦脸，抹上一层玫瑰水后用帕子擦净：“既然陛下已经起了疑心，迟早会查到她的，不用我们插手。”
芬芳馥郁的玫瑰香萦绕着凤仪宫，陆清姿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觉得凤仪宫的玫瑰太多了。
玫瑰美艳绝伦，但，不适合中宫。
这是秦屿疏的原话。
芳容华掩了鼻，神色细微的变了下又恢复如常，陆清姿没错过她瞬间的变化，长睫如扇遮住了她眸里的暗芒。
秦屿疏后宫的嫔妃比起先帝少了很多，一共八位，除了皇后和徐妃之外都是登基之后纳的。
陆清姿和芳容华来时，徐妃已经到了。
“嫔妾参见娘娘。”
徐妃长眉入鬓，气势凌厉，闻言看了一眼陆清姿：“晴婕妤呢？”
陆清姿垂眸：“回娘娘，晴婕妤近日害喜严重，皇后娘娘免了她的晨昏定省。”
徐妃嗯了声没再说话，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视着陆清姿，这时一阵淡雅的清香袭来，冲散了浓郁的玫瑰香，徐妃的脸色瞬间难看。
陆清姿回头，对上一双极为美艳的眼睛，女子如弱柳扶风，容色倾城，陆清姿一边暗叹秦屿疏艳福不浅，一边屈膝行礼：“贵嫔安好。”
颜贵嫔眉眼含笑：“婕妤不必多礼。”她身旁的陈美人冲她们草草行礼，而后对徐妃道：“嫔妾参见娘娘。”
徐妃冷哼：“起来吧。”
颜贵嫔似乎才看见徐妃一般，温柔笑道：“瞧本宫，竟是才看见姐姐，姐姐今日这妆容很衬这身衣服，定是新做的。”
徐妃扶了扶华丽的发髻，漫不经心的：“陛下赏的，妹妹没有么？”
尧华的声音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：“皇后娘娘请各位进去。”
06
皇后端坐在上座，殿里的玫瑰香淡了许多，似乎燃了别的香，清甜不腻人。
众人朝皇后行礼，皇后免了礼：“容婕妤，晴婕妤的情况好些了吗？”
陆清姿回道：“回娘娘，已经见好，太医的药很管用，嫔妾替晴婕妤多谢娘娘挂念。”
皇后看着她眼里的情绪意味深长：“本宫同陛下一体同心，她怀着龙嗣，本宫自然记挂着。”
陆清姿垂眸：“是。”
随后皇后又看向颜贵嫔：“你的身子一向不好，怎的今日来了？”
颜贵嫔起身，柔柔弱弱的：“嫔妾休养了许久，再不出来见见世面，只怕要被人忘记了。”
徐妃轻哼，抚了抚衣裳没有说话，皇后抬手示意她坐下：“今日也无别的事，本宫还要去太后那儿请安，你们在此坐坐吧。”
说完尧华扶着她起身，众人恭送她。
陆清姿回含云殿的路上只觉得身心俱疲，去请一次安比应付秦屿疏还累。
“主儿你看。”橘意出声，陆清姿抬眸看去，含云殿门口的太监换成了侍卫，她走进殿里看见寿公公正同一人说话。
此人一袭玄色长衫，背影透着肃杀的气息。
陆清姿眉眼微动，看那衣料不似寻常人，她开口：“寿公公。”
殷景臣心神一动，是那个温婉悦耳的嗓音，他侧眸看去，与陆清姿的目光撞到一起，彼此在对方的眸里看到了惊艳。
寿公公走到陆清姿面前：“小主，这位是骁营统领殷大人，陛下命他拨两个密卫来，让小主安心。”
陆清姿眼尾上挑，原来是他，名动京城的殷大人，原以为他满身杀气该是个凶神恶煞的模样，竟不知他的容貌比之秦屿疏毫不逊色。
殷景臣眸底翻涌着情绪，摩挲着手指，迅速抑制胸口的悸动，拱手：“婕妤安好。”
陆清姿抿唇：“殷大人不必多礼，密卫一事有劳大人了。”
殷景臣眼角勾起不明的意味：“臣的职责所在。”他拍了拍手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两个人，站定后对陆清姿抱拳。
殷景臣交给陆清姿一块令牌：“若是有紧急情况，此令牌能调动他们。”
陆清姿对上他狭长的凤眸，心神微动：“本宫知道了。”殷景臣唇角微微扬起。
07
没几日秦屿疏便查到玉泉宫走水一事是陈美人所为，震怒之下直接将其贬为庶人，赶出了皇宫。
玉泉宫重新修葺，终于赶在入冬前修葺一新。
陆清姿和顾婉晴住进了玉泉宫。
随着顾婉晴的月份变大，害喜症状轻了许多，皇后便恢复了她的晨昏定省。
但她愈发嗜睡贪吃起来，怕她吃多了生产困难，陆清姿每日都要拉着她在御花园走走。
不知是陆清姿的错觉还是其他原因，她总觉得这几个月遇到殷景臣的次数越来越多。
深知这不是好兆头，便不再带顾婉晴去御花园，左右已经入冬，御花园里除了梅花也没别的花可赏，而梅花还未开放。
这期间，秦屿疏进了一次她的殿里，陆清姿垂眸拒绝了他，这之后秦屿疏多是让徐妃和颜贵嫔伴驾，再没找过陆清姿。
虽时常来陪顾婉晴用膳，说话，但对陆清姿的态度淡了许多，顾婉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。
不过很快她便没心思担心这些了。
冬日第一次落雪的时候，宫里办了一场家宴。
顾婉晴这些日子一直恹恹的，人也越发清瘦，听着肚子看着就担心。
陆清姿想了很多法子也无济于事，徐太医在宫里的时间愈长，秦屿疏的眉头就愈拧愈深，这场家宴既是庆祝瑞雪兆丰年，也是想热闹一下，让顾婉晴舒心。
因为顾婉晴的父母会来。
08
家宴上，太后难得在场，整个家宴的气氛有些严肃。顾婉晴看见了父母，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，陆清姿替她上了妆，虽还是憔悴但比平常好了许多。
只是陆清姿千防万防，顾婉晴还是出事了。
家宴还未过半，顾婉晴突然脸色大变，额上冒出冷汗，她一把抓住陆清姿：“姐姐，我疼。”
陆清姿慌了神：“太医！太医！”
一时间全场混乱起来，太后受了惊吓脸色难看，有人趁乱拿走了什么，陆清姿来不及看清。
秦屿疏立刻将顾婉晴抱进偏殿，徐太医匆忙赶来，只一探脉便知情况危急。
眼见顾婉晴腿间的鲜血越来越多，陆清姿咬牙朝秦屿疏跪下：“求陛下保大人。”
皇后震惊也跪下了：“宫中龙嗣单薄，臣妾以为保孩子。”
这时太后过来，看了一眼顾婉晴便淡声道：“没用了，哀家回去了。”皇后眼里划过失落。
陆清姿眸中赤红：“陛下！”
秦屿疏不再犹豫，命令徐太医：“尽全力救治晴婕妤。”
陆清姿重重的磕头，随后出去向顾家父母说了，顾夫人当时就晕过去了，还好顾大人镇定些，哑声道谢，他知道陆清姿为了他的女儿有多费心。
他的女儿脸色不好，陆清姿的脸色更不好。
经过徐太医的救治，顾婉晴到底保住了命，但是还没有醒来。
顾婉晴吃的东西全都被寿公公拿走给太医检验，得出的结果是顾婉晴吃了相克的食物，陆清姿眸光微闪，她忽然想起混乱中被人拿走的东西。
必然是导致顾婉晴小产的东西！
顾婉晴被送回了玉泉宫。
秦屿疏陪着她时，陆清姿去了御花园，她脑子一片混乱，需要吹吹冷风清醒一下。
没有让橘意陪着，她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，看着雪景，眼前逐渐模糊。
一方帕子出现在眼前，伴随着淡淡的墨香和男人醇厚的嗓音：“冬日哭的话，脸会长冻疮的。”
陆清姿抬起通红的双眸，破碎的美人惹人怜爱，殷景臣眸光瞬间炙热又黯然下去，陆清姿接过帕子擦了擦泪：“大人为何在此？”
殷景臣倚在凉亭边，抬手拂去肩上的雪，遮住了泛红的耳尖：“瞧见婕妤身边无人伺候，担心婕妤因为晴嫔而做什么傻事。”
是了，顾婉晴小产，秦屿疏晋了她的位分。
陆清姿低头看着帕子：“在大人眼里本宫这么脆弱？”
殷景臣敛眸轻笑：“臣没有这么想。”
他只是按捺不住心中叫嚣的情绪罢了，看见她落泪的那一刻，回神时已不受控制走到她身边了。
陆清姿抬头看他，眼神坚定：“本宫想请大人一件事。”
“调查晴嫔小产？”殷景臣立刻会意。
陆清姿看他，殷景臣余光瞧见了角落一闪而过的衣角，紧了紧手指：“我会查清楚的。”
陆清姿看着他离开，手里的帕子揉成一团。
09
顾婉晴醒后神情呆滞，除了陆清姿以外谁也不见，秦屿疏吩咐陆清姿好好照顾她，便去了议事殿。
议事殿里，男人挺直了脊背跪着，秦屿疏冷声道：“你去查一下京中兴起的逍遥散来源。”
男人拱手，离开的时候隐约踉跄了一下，寿公公瞧着地上的血迹暗暗摇头。
顾婉晴小产后，一直睡不安稳，玉泉宫里点了安神香。
芳容华来探望时，下意识掩住了鼻子，看着她的动作，陆清姿突然想起来那日去凤仪宫请安，芳容华也是如此。
她暗暗心惊，芳容华走后她让橘意去请徐太医。
询问下得知熏香用的不当，对胎儿影响甚大，致使小产也是可能的。
而顾婉晴的身子就有用过熏香的痕迹。
橘意送走徐太医，陆清姿蹙眉沉思，她在怀疑皇后。但有一点说不通，皇后当日要保孩子，如果是不想顾婉晴生下孩子，根本不必说那句话。
但也有可能是临场做戏。
陆清姿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。
“容主儿，我们主儿叫您。”丹露走到她身边说着，陆清姿揉了揉脸，勉强带了丝笑进去。
“可要吃些东西？”顾婉晴倚在床头，从前的俏丫头如今变得沉默，脸上再没了笑意。
她轻轻摇头：“没胃口，姐姐，你陪我说说话。”
陆清姿坐在她身边，顾婉晴顺势靠在她肩头：“我原以为她们不敢这么明目张胆。”
陆清姿垂眸，静静听着。
“陛下那么喜欢孩子，每次看到他趴在我肚子上听胎动，我就觉得好幸福。”
“姐姐，我恨。”
“那孩子已经成型了，徐太医说是个公主…”
顾婉晴无声的流泪，陆清姿满眼心疼。
她没有告诉顾婉晴她的怀疑，她怕顾婉晴冲动去找皇后对质，没证据等同于找死。
“你还记得那晚你吃了什么吗？”
陆清姿小声询问，顾婉晴恍惚着：“芙蓉虾蛋羹，金丝卷，因着之前用了一些点心，并没有吃多少，对了，有个宫女端了一碗核桃乳，说御膳房特意为我做的…”
顾婉晴的神色严肃起来：“对了，就是用了核桃乳后肚子就痛了起来…姐姐，定是那碗核桃乳有问题！”她激动的抓着陆清姿，眼里的恨意迸发。
陆清姿盯着她的眼睛：“还记得那宫女的模样吗？”
顾婉晴怔了一下努力回想，最终软了身子，她不记得了，陆清姿看向丹露：“你可还有印象？”
丹露看了一眼橘意，橘意小声道：“似乎是颜贵嫔身边的青兰。”
陆清姿眉眼微动，颜贵嫔，倒是没想到。
果然越安静的人越危险。
顾婉晴立刻就要冲去琼月宫被陆清姿拦了下来：“盛核桃乳的碗被她拿走了。”
顾婉晴泄了气：“难道我的孩子就白死了吗？”
陆清姿抱着她，目光晦涩难懂。
入夜，陆清姿让橘意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殷景臣，橘意却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，她眸子一颤：“我知道了，下去吧。”
几日后宣德殿里，秦屿疏看着坐在龙床上的女子，如墨的眸子幽幽一动：“为何而来？”
陆清姿垂眸：“为陛下和自己。”
看着她泛白的指关节，秦屿疏背在身后的手握紧，心头些许的惊喜都变成了尖利的刺，刺的他眼眶酸涩。
帘帐垂下，有什么从她眼角滑落，被男人温柔拭去…
10
“玉泉宫容婕妤，温婉贤淑，甚得孤心，着晋为贵嫔。”
旨意下达，后宫嫔妃脸色复杂，徐妃生生掐断了指甲，皇后突然称病闭宫谢客，陆清姿点了妆去宣德殿伴驾，遇上了柔弱的颜贵嫔。
“妹妹真教姐姐吃惊。”
她似乎没那么柔弱了，不用青兰随时随地扶着了，陆清姿眉眼精致，红唇弯起：“姐姐这个榜样做的好。”
颜贵嫔瞳孔一缩，迅速走了。
寿公公远远的过来了：“娘娘，陛下让老奴过来接您。”
陆清姿眉眼含笑：“有劳公公了。”
寿公公眉开眼笑：“娘娘言重，对了，晴嫔一事陛下已有眉目，应当很快就能水落石出。”
陆清姿颔首：“本宫知道了。”进了宣德殿，立刻被男人一把拉过去，寿公公和橘意退了出去。
“怎的这么久？”
秦屿疏埋首在她颈间，陆清姿弯唇：“陛下何时如此急躁了？臣妾方才遇到了颜贵嫔，同她说了几句。”
秦屿疏的眸光微闪：“说什么了？”
“她恭贺臣妾晋位，臣妾说以她为样，她似乎不太高兴。”腰上的力度重了几分，陆清姿眸底的情绪翻涌，她温顺的靠在他怀里，没有再说话。
陆清姿愈发受宠，不过半月又晋为容妃，连太后都惊动了。
而寿公公终于查到了蛛丝马迹，果真与颜贵嫔有关，青兰被关进刑堂，没几下就都招了。
颜贵嫔打入冷宫，幽禁至死。
逍遥散的事似乎十分棘手，连秦屿疏都忙碌了起来，陆清姿便得了空闲，同顾婉晴坐在院里看雪景。
顾婉晴身子痊愈，但性情变了很多，很少提起秦屿疏了，陆清姿时常陪她说话。
“姐姐，我好像有点嫉妒你了。”
陆清姿看向她，女子双目无神，不复昔日娇俏，她低声道：“可我又羡慕姐姐。”
她转头看着陆清姿：“陛下为了得到你不惜按下颜贵嫔一事，让你为了我去争宠。”
她天真了些但是不傻。
陆清姿垂眸：“是我异想天开了。”
顾婉晴握住她的手，无神的眸子晃了晃：“姐姐，你想出宫吗？”
陆清姿霍然抬头：“莫要胡说！”皇帝的女人如何能出宫？
顾婉晴微微勾唇，没有再说话。
年关将至，顾婉晴求了秦屿疏去国寺祈福。
秦屿疏允了。
11
“姐姐你陪我去吧，我好久没出去走走了，人都快发霉了。”顾婉晴央求着陆清姿。
陆清姿也是许久没有听到她撒娇，一时恍神间已经被顾婉晴拉上了马车。
“这天寒地冻的，也不知你发哪门子疯，非要出来祈福。”看着顾婉晴冻的通红的脸颊，陆清姿塞了个汤婆子给她。
顾婉晴呼出口气：“我娘说年关时的神佛才灵验，因为他们要上天言好事了，咱们去给他们添添香火，叫他们在玉皇大帝面前多美言几句。”
陆清姿点了点她的鼻子：“就你鬼主意多。”
顾婉晴吐了吐舌头，橘意和丹露对视一眼也笑了。
国寺在长浮山上，山路上的雪已经清扫过了，并不难走。
顾婉晴吩咐随行的侍卫无需跟着，她和陆清姿很快下来。两人慢慢走在路上，忽然一阵墨香袭来，陆清姿心头重重一跳，不远处的玄衣男子凤眸温柔，站在那儿仿佛等了很久。
陆清姿猛然看向顾婉晴，眸子撑大：“你…你们…”
顾婉晴握着她的手嫣然一笑：“别问，快走吧。”
橘意背着包袱和丹露抱了一下，丹露让她好好照顾陆清姿，橘意点头，拉着尚未回神的陆清姿走向殷景臣。
殷景臣冲顾婉晴深深鞠了一躬，而后上了马车没入路的尽头，顾婉晴搭着丹露的手：“走吧，从今往后，只有我们自己了。”
丹露微笑：“至少陛下没有让主儿您失望。”
顾婉晴看着马车旁的寿公公，重新扬起笑容：“是啊，姐姐说他是君子，我便信。”
寿公公将良妃的册宝呈上：“老奴奉旨迎接晴妃娘娘回宫。”
顾婉晴正色：“回宫。”
寿公公躬身：“晴妃娘娘起驾回宫！”
皇宫的城楼上，秦屿疏站在风中，远远看着马车越来越近，他沉沉的呼出口气，陆清姿，孤放你自由了，别再回来了。
12
新年将至，前朝后宫发生了许多事。
骁营统领殷景臣调查徐家伙同滇南大量走私逍遥散一案时，被徐家人暗算丢了性命，临死前拼命将重要证据送出，秦屿疏顺藤摸瓜将徐家连根拔起，徐妃为家人求情，被贬为徐美人，迁出瑶光殿，非死不得出。
容妃随同晴妃出宫为国祈福，半路翻下山坡，容妃为了保护晴妃不慎摔下山崖，秦屿疏以贵妃丧制下葬，晴妃为其守陵三月。
皇后形同摆设，晴妃独大，没多久又有了身孕，秦屿疏疼爱非常，直接搬去玉泉宫，寸步不离。
她生下皇子那日，收到了一封信。
打开那封信，顾婉晴笑的很美。
“辛苦晴儿了，孩子像你。”秦屿疏把孩子交给奶娘，探身吻了吻顾婉晴的额头，顾婉晴将信塞入身下，笑的娇俏：“陛下想好名字了吗？”
秦屿疏握着她的手：“知雁如何？”
顾婉晴弯唇：“臣妾觉得极好。”
青州
陆清姿抚着肚子，殷景臣小心翼翼的护着她，神情凝重，随着月份越来越大，他也越来越紧张。
陆清姿瞧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：“好歹是曾经的骁营统领，见过那么多大世面，如今不过是怀个孩子，不必紧张。”
殷景臣扶着她坐下才松口气：“大夫说了你是双胎，我怎能不小心一些？”
陆清姿抿唇轻笑：“爹娘何时能到？”
殷景臣弯了眉眼：“快了，已经到锦州了。”
锦州离青州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到了。
“听说晴妃生了位皇子，陛下封她为贵妃，如今后宫她独大，皇后奈何不了她半分，你尽可放心。”殷景臣剥着葡萄，送到她嘴边。
陆清姿张口吃下：“一直以为她是需要保护的人，没想到我才是那个被保护的人。”
长浮山一别，陆清姿永远记得她那一笑，似重生似解脱，倾城绝色。
嘴里的葡萄酸甜美味，她瞧着低头认真剥葡萄的男人，她也记得男人背上狰狞的疤痕。
新婚夜她问过，但是男人没有回答。
陆清姿其实都猜到了。
她很幸运。
“夫君。”她温柔的唤他，殷景臣抬头：“可是葡萄太酸了？”
陆清姿摇头，伸手搂住他在他唇边印下一吻：“我有没有说过我心悦你？”
殷景臣护着她，凤眸里笑意灼灼：“似乎没有，但是我知道。”
陆清姿眉眼弯弯：“既然你知道，我就不说了。”
殷景臣覆上她的唇：“那我说，我心悦你。”
本章完
更多古风好文点击下方专栏即可订阅